［父子］蛊（一发完）
“他是苗疆蛊子，也是你们澧朝宁王的亲生骨肉！”兵荒马乱之中，阿娘将他推了出去。
如果没有那场战事，阿江或许还是苗王宠爱的小外孙，阿娘掌心的宝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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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原人不可信。
从很小的时候，外祖父和娘亲便这般教导他。
阿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，直到战火纷飞，中原人的铁蹄踏破了宁静的山寨。
那些凶悍的将士本想斩草除根，阿娘却将他推到了敌阵。
“他是苗疆蛊子，也是你们澧朝宁王的亲生骨肉！”兵荒马乱中，阿娘将他退了出去，“如若不信，可带他去京城找李元景求证！”
果然，阿娘赌对了，阿江跟着凯旋的队伍回了京城，京城热闹非常，欢庆的歌舞阵阵。
这是中原的破阵乐，亦是苗疆的镇魂歌。
传承了数百年的寨子被大火烧毁，从前的苗疆净土成了中原的郡县，外祖父和阿娘带着族人被迫离开故土寻找新的家园。
用他换了一族人的性命，阿江觉得还挺划算。
阿江在马车上听照顾他的将士说，宁王府是个好去处，据说王妃和善，从没听说有苛待庶子的，只要宁王认下他，将来自然有好日子过。
可是阿江不觉得在中原有什么好日子。
他身体本不太好，又从没有离开过山寨，一路上舟车劳顿，身体似乎出了点问题。
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到宁王府，早早有管家接应。
“王爷入宫了，叫小人先将五公子安顿好。”
“宁王殿下这就认下了？不先见一见？”送他的军士有些惊讶，“如若不是，将军说要赶快处理了。”
管家压低声音和那军士窃窃私语，“王爷早知道了……毕竟是看着出生的……”
“你们王爷玩的挺花啊，蛊女也敢碰。”
“别乱说了，快回去复命吧。”管家让阿江自己下了马车，带着他进了王府。
正堂里，宁王妃和府中众人早早地等在这里，似乎今日就要决定阿江的归属。
阿江乖顺地向王妃行礼问安，王妃便叫他坐在厅里，等着和谁回去。
“这孩子才六岁，又刚没了娘，总不好叫他一个人过，你们谁看着喜欢就带去自己院子里养吧。”
阿江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，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挑选的货物，可是四周鸦雀无声，没有人想买下他。
“许侧妃，你有孩子，你带回去吧。”宁王妃见许久没人回话，便打算指定一个。
“不成啊王妃，妾这里老二老三都还小，本就照顾不过来了，再来一个，恐怕不行……”
“那赵姨娘，你没孩子，你带走吧。”
那姓赵的姨娘慌忙摇了摇头，像是碰上了什么脏东西，“不不不！王妃，妾没有孩子，不会照顾孩子啊……”
阿江的头越埋越深，他知道，大约没有人会要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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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江被安排在了一个单独的院子。
府中的丫鬟仆妇都不敢碰他，只让他一个人洗澡换衣，送饭也是送到房门口，仿佛他是个瘟神，沾上了一星半点便会得病。
他身上换下来的衣物被烧了个干净，说是防止他把苗疆的那些脏东西带进府里。
可是他明明很爱干净，从前阿娘都夸他是爱干净的小孩，怎么会有脏东西呢？
黄昏时，有丫鬟来报，王爷回府了。
每日王爷回府，都要一起见一见府上诸位公子询问他们的功课，阿江想，他大约也不例外。
他很会读书的，那些苗疆蛊术的传承，他已经学了个七八。
等他到了正堂时，前头已经有四个人在等候着。
宁王长子是王妃嫡出，如今已经十岁，老二老三老四都是庶出，最小的如今也六岁了。
那四人见阿江来，没有同他说话，甚至往一旁避了避。
还没等阿江和他们打招呼，宁王便行至门口。
“爹爹！”公子们异口同声，阿江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行礼问安。
“好，让爹爹看看。”
李元景从宫中回来，照例拍了拍老大老二的肩膀，又抱了抱老三老四，可到了阿江这儿，却皱了皱眉头。
“你是就阿江？”
阿江高兴地点了点头。
从前他总是问阿娘，自己的爹爹在哪，寨子里的孩子都有爹爹，只有他没有爹爹。
如今，他也要有爹爹了。
爹爹也会像疼爱哥哥们一样疼爱他吗？
“谁带他来的？”
“奴婢该死，五公子今日刚刚归来，奴婢想您或许想见见……都是奴婢自作主张……”
“下次别叫他来了。”
宁王走了，四位公子也走了，只有阿江呆呆地站在原地。
世人都说宁王和王妃对待庶子一视同仁，可阿江觉得，自己好像不太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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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不愁吃穿，但王府的日子到底不太好过。
没过多久，阿江便发现这里的人都在躲避他。
他也曾听人私下里骂他脏东西，是中原人都嫌他脏吗？
小孩子不明白，他明明一直在洗手洗澡，每天努力让自己干干净净的，怎么会脏呢？
他也曾经偷偷溜出去，看见爹爹抱着一身灰土的四哥回来，满脸宠爱。
明明四哥身上比他脏多了，为什么爹爹不嫌他脏呢？
大约不喜欢就是不喜欢，没有那么多道理吧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这个疑惑直到那一日，阿江在小厨房碰到三哥，他才恍然大悟。
那些人每日就给他送一顿饭，阿江有时饿的不行，便去附近院子里的小厨房寻点吃食。
那小厨房是许侧妃的，她虽然知道阿江的小偷小摸，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任由他吃去了。
只不过每每阿江吃过，她都会叫人悄悄处理了他用过的碗碟。
“别碰我，你们苗疆人用虫子害人，就是脏东西，碰了会得病的！”
阿江本想同三哥分享糕点，却见他像瘟神一样逃离自己。
“你娘都不要你了，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，别给我们家招祸患。”
“我没有虫子，我也不脏……我娘……我娘也没有不要我……”阿江坐在地上哭了起来。
小厨房外来来往往，没有人愿意为他驻足，所有人都匆匆走开，似乎走慢了便会被什么东西缠上。
阿江想起他有虫子，他身体里最后一只虫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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